温昭尔半夜渴醒,朦胧间以为还在剧组酒店,缓了会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家里,也不知道怎么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手机页面停留在最后和周聿的通话记录上,回卧室洗漱一番,再躺下床已经凌晨四点,温昭尔也没了睡意,打开以前保存在手机里的那些芭蕾大师课,看了起来。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清晨六点,闹钟到点响起,与此同时手机跳出不知道什么时候设置的日程提醒,提醒她今天去宜市剧院看演出。

    温昭尔回忆了下想起来了,应该是上个月,她看到吴思思在朋友圈里发宜芭的年度考核汇演的海报,随手就买了票,当时是想着如果杀青后能赶上就去看看。

    没想到就是今天,温昭尔关掉提醒,下床拉开窗帘,宜市今天也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早上要去趟医院,之前在剧组排练的时候肌腱炎好像有些复发的迹象,但那时候每天拍摄都排得很满,没办法抽出时间去医院做个复查,这事也就这么一直悬在温昭尔心底,芭蕾舞演员脚的重要性不可言喻,所以昨天一杀青,她就预约了今天的骨科医生。

    即使工作日,医院也是人头攒动,拿着病历的人摩肩擦踵,消毒水气味无孔不入。

    温昭尔预约的医生有些年纪,头发半花白,看着颇有点武侠片里妙手神医的意思,抬抬老花镜对她道:“小姑娘,我触诊看下来你这脚应该恢复得还行,但我建议你还是去拍个片子,现代医学嘛还是机器看比较准确。”

    温昭尔点点头:“那麻烦您帮我开一个。”

    拍片子的影像科在另一栋楼,人更是拥挤,温昭尔是上午下班前的最后一个,拍完片出来,小护士告诉她片子最快也要三天后才能出来,温昭尔道了谢谢后,走出医院。

    刚走出医院门口没多久,接到周聿的电话。

    温昭尔心想这人不是去出差的嘛,怎么好像有点闲。

    接起来。

    周聿问:“你去医院了?”

    温昭尔下意识往后看了眼,疑惑:“你怎么知道?”又顿了顿,语气有点震惊:“你不会……”

    “想什么呢,”那头轻轻哼笑了声:“陈姨刚去拿我外婆的复诊片子,说在医院看到你了。”

    “哦。”温昭尔松了口气。

    “怎么,”周聿从这个单音节里听出点“虚惊一场”的意思,道:“你以为我派人跟踪你?”

    “当然没有。”温昭尔迅速否认,坚决否认,打死也不能认。

    “这样。”周聿不咸不淡地说:“那是我错怪你了。”

    “……”温昭尔觉得这人真的很会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阴阳怪气的话,每次都被他噎得半天不知道怎么回答。

    周聿没再逗她,聊回正题:“所以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对面红绿灯跳绿,温昭尔过了马路,边往地铁站走边说:“前段时间以为右脚肌腱炎又复发了,所以过来复查一下。”

    “肌腱炎?”家里有位爱舞如痴的姑姑,周聿耳濡目染也能知道这种小伤病对一个芭蕾舞演员来说有多严重,他不由得皱起眉:“多久了,怎么现在才看医生?”

    “昨天才杀青啊,之前在剧组太忙了,”温昭尔说:“去医院的话来回路程要好几个小时,哪里有时间。”

    周聿沉默片刻:“复查什么结果?”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温昭尔觉得电话对面的气压似乎一下子低了许多,她也停顿了下,才答:“医生说恢复得还行,但具体的需要等片子出来才知道。”

    “什么时候?”

    “周五。”温昭尔回。

    那就是三天后,周聿“嗯”了声,说:“我应该周四回去。”

    “……嗯。”

    气氛不知怎么有些干。

    过了会,周聿才出声:“肌腱炎不舒服怎么都没跟我说?”

    温昭尔一愣,解释道:“没有很严重,我只是有点不放心所以来复查的,不是什么大事。”

    听完,那边静了两秒,周聿似乎是笑了下,声音有些自嘲地淡淡道:“怎么样才算大事?肌腱炎不算,你放弃宜芭的保送名额不算,高中时候我们俩的事也不算,有时候我真的特别想知道,到底在你心里什么样的才算大事。”

    空气一瞬间凝滞。

    温昭尔怔在地铁站门口,心脏处像是被什么紧紧攥着,一下一下地往外拉扯,一种清楚到具形的痛感。

    重逢这几个月里,她一句话都不敢去提的事在这一刻毫无预兆地就被他用这么平淡的语气反问出来,她动了动唇,发现声音全哽在喉咙深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电话对面,周聿也不作声,似乎不等到她的回答就不会开口,也不会挂断。

    温昭尔强压下情绪,道:“对不起……”

    周聿低哑着声打断:“但我想听的不是道歉。”

    温昭尔一滞,脑子乱成浆糊,已经没办法思索他想听的到底是什么,恰在此时,手机滴了声,提示另一个电话打进来,温昭尔看了眼,是万巧妙,就像找到救命稻草般,她匆匆对周聿道:“妙妙找我好像有事,我先挂了。”

    挂断和周聿的通话后。温昭尔僵在原地,也忘记接万巧妙的电话,任手机孜孜响着,还好万巧妙应该找她没什么大事,没多久就挂断,地铁口人来人往,温昭尔站在那,面色茫然无措。

    而远在南城,刚带薪蹲厕回来的陈槟,对着餐桌对面,不知道因为什么脸色瞧着不太好看的自家上司也很茫然无措。

    --

    温昭尔不知道她是不是和周聿吵架了,但这两天两人自从那通电话后都没有联系。

    经过两天空闲时间里的冷静思索,关于周聿想听的是什么,她依然没有特别清晰的答案,不过她想这次两人吵架,源头是自己没有把肌腱炎的事告诉他,既然这样,到时候等片子结果出来,她第一时间告诉他,不知道会不会让他气消掉些。

    不管怎么样,她都有个借口可以找他。

    周四晚上,温昭尔做完基训,瞄了眼这几天始终安静如水的手机,不自觉地叹口气,明天就要去取片子报告,本应该担心报告结果的,这下脑子里想法全部跑偏。

    忍不住胡思乱想,如果她主动找周聿求和,周聿还是不想跟她说话该怎么办,他不想听道歉会不会是因为她的道歉听着没有什么诚意,或许她该想点有诚意的道歉,没等想出什么所以然来,听见外头有人敲门。

    温昭尔身形微顿,下一刻,有个她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的想法从脑海里飘了出来,她慢慢地起身,到玄关不过几步路,小跑过去,开门的时候莫名有些紧张。

    然而,门一开,是江源东。

    温昭尔握着门把的手一松,意外:“源东哥,你怎么来了?”

    江源东难得西装没打领结,整个人看着比平日那副一丝不苟的模样要“失态”些,他没错过温昭尔眼底失望的神色,玩笑道:“怎么看到是我你好像很失望,在等人?”

    “没有,”温昭尔被扑面而来的酒味弄得不经意蹙眉,道:“源东哥你……是不是喝醉了?”

    “喝了些,不算醉。”江源东一手撑在门框沿,自下而上地看着她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温昭尔尴尬,很快侧身给他让开门:“你先进来,我去厨房给你倒杯水。”

    冰箱里还有最后一个柠檬,温昭尔简单泡了杯柠檬水。

    江源东应该是真渴了,两口下去杯子就见底,温昭尔倾身,正要给他再倒一杯,指尖刚碰到杯子,对面的人忽然伸手大掌盖在杯口。

    非常强势的动作。

    温昭尔疑惑地抬眼,却不料撞进江源东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他忽地凑近些身子,温昭尔脑子像是有根弦猛地崩开,她不动声色松开手,坐回位置上。

    下意识紧贴椅背,尽量拉开两人的距离,犹豫两秒后正要开口,江源东先她道:“昭尔,其实有时候跟你相处挺费脑子的。”

    温昭尔怔了怔,看向他。

    “你这个人,”江源东忽地摇摇头笑了下:“分寸感太强,我稍进一步你能退十步,所以这么多年我好像从来没有走进你心里过。”

    温昭尔眉头不自觉皱起,心底有些忐忑,她有预感但不希望江源东真的说出来,有些话说出口就成定局,到时候两人关系势必尴尬,可只要有梁绮芝和江父的关系在,她和江源东就抬头不见低头见。

    她正欲开口,又被他打断:“你放心,我没打算干些什么,只想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可以吗?”

    对视片刻,温昭尔点点头:“源东哥,你说。”

    江源东笑笑:“刚才在门口,我问你是不是在等人你说没有,那现在,还是这个问题。”

    温昭尔说:“我确实没有在等人,只是我刚才以为敲门的是……”

    “是谁,”江源东追问:“上次小区门口你那个同学吗?”

    温昭尔没料到江源东竟然还记得周聿,没有遮掩,点了点头,随后低低说了个:“抱歉。”

    不用明说,但两人都懂这个“抱歉”里包含的意义。

    “没什么好抱歉的,”江源东不甚在意地笑笑,随后又玩笑道:“只是他看着脾气一般,你不要被他欺负了。”

    温昭尔摇头:“他对我挺好的。”

    “那就好,”江源东从位置上起身,冲她温和一笑:“我回去了,今晚喝的是有些醉,刚才如果有哪里冒犯到,你不要介意。”

    温昭尔忙摇头:“没事。”

    江源东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温昭尔送他到玄关。

    走到门口时,他突然转过身来,似乎还要说什么,就在这时,面前门板被人猝不及防地敲响。

    温昭尔和江源东对视一眼,江源东开了门。

    门外,周聿没想到门会开得这么快,正低着头搓了搓鼻梁,门开的那瞬间他动作顿了顿,抬起头,见到门后的两个人时,神色有片刻的停滞,但稍纵即逝。

    揉搓鼻梁的手松下,垂在腿侧,目光淡淡地看了江源东一眼,随后移至温昭尔身上,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走廊昏暗的灯光模糊了他清俊的的眉眼,温昭尔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下,心跳忽然跳得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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