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语死死的抱着已经毫无气息的昼无眠,任凭众人怎么劝阻也不肯松手。

    锦萱跪在陌语的身边,不知道要如何劝慰她。除了默默的陪着她流泪,此时的锦萱什么也做不了。她知道,只有时间才能抚慰失去亲人的伤痛。

    当众人终于将陌语从昼无眠身边拉开时,锦萱扶住差点倒在地上的陌语,将她带回了空荡荡的长生殿。

    陌语想起自己与昼无眠最后的那次见面,那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与父亲发生冲突,两人的对话在争执中结束。随后昼无眠的病情就突然恶化,陌语想要见昼无眠却被侍卫挡在了极轩殿外。白羽在朝野中的呼声越来越高,陌言的下落却无人知晓。不得已之下,陌语只好私自发布悬赏通告来寻找陌言的下落。可陌言还没找到,极昼王就倒在了极轩殿内。

    济怀突然对自己的疏远,让内心敏感的陌语已经非常不安。他的不告而别,更是让陌语难以接受。她不明白济怀为何要这样对自己,积攒在心中的苦闷让她与昼无眠见面时情绪激动。她甚至抱怨昼无眠让自己的专属医师去照顾陌言,即使她知道自己的举止在外人看来有些小题大做,但是只要事情涉及到济怀,她就无法保持冷静。

    事后陌语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分,可她还没来得向昼无眠道歉,昼无眠就毫无征兆的死在了自己面前。突如其来的打击让陌语悲痛欲绝,她悔恨交加的在房中独自啜泣着。极昼王突然离世,陌言和济怀下落不明,夺权之声不绝于耳,此时的她就如同困在旋涡中的独木舟,四顾茫茫、孤立无援。

    “现在正是接管极昼州的大好机会,我不理解将军究竟在犹豫什么?”白家的人在极昼王下葬后的第二天就来到了军营,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夺回曾属于白家人的那份尊贵。

    “传国玉玺至今都没有找到,此时仓促登基名不正言不顺,必定会遭到世人的非议。”白羽神色凝重的答道。

    昼无眠最后的言行将他置于两难的境地,难道他真的要夺取属于自己女儿的王座,对有着救命之恩的昼无眠恩将仇报吗?

    “国不可一日无君,”站在一旁的白栩说到,“陌言殿下不知去向,陌语公主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将军此时站出来并非夺权,而是在主持大局。”

    “没有传国玉玺,我的身份是不会被世人认同的。”

    “极昼王走得匆忙,根本没人知道玉玺被放在何处。难道一日找不到玉玺,一日就无人主持朝政吗?”说话的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

    “将军如果怕世人不服,可先以摄政总理之职代理国事,等找到了玉玺再作安排。”白栩建议道。

    “就按照天师的意思来办吧。”白羽点了点头。

    自从上一任天师白翎去世后,他的儿子白栩就成为了新的天师,白羽作为白翎的养子与这位远方堂弟相当熟悉。白栩的建议相当于给了他一个台阶,既可以管理朝中事务,避免权利出现空窗,又不会被安上夺权之名。

    随着昼无眠的去世,极昼州的局势变得更加混乱。极昼王城在遭遇了强烈的地震后余震不断,王城内众人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极昼王突然离世的消息更是让民众惶恐不安。

    极昼州的沉没在极昼王死于雷劈的传言下,被人们视为必然。众人如同中蛊一样成批的涌向冰极洋,试图突破这个将极昼州与外界隔开的海洋。

    直到有一天人们发现:常年笼罩在冰洋上的浓雾竟然散去了。

    “公主……”白羽看着神情落寞的陌语,神情复杂的说道。

    “出去!”陌语大声吼道,“我不想见任何人,尤其是你。”

    “末将听说公主生病了,特地前来看望公主。”

    “你少在那里假仁假义,父王为了救你而丧命,你却忙着争夺极昼州的统治权。”陌语满眼愤怒的看着白羽,“摄政总理?还真是会给自己起名字,你以为这样就能掩盖你们白家人的狼子野心。你此时没有称王,不过是因为没找到传国玉玺,这只是你们白家人的缓兵之计,不要把我当成傻瓜。”

    “公主,此时你若是处在我的位置,你会怎么做?”面对白羽提出的问题,陌语一时语塞。

    她并非不知道极昼州此时的局势,陌言下落不明,极昼家族找不到其他合适的男性继位者,白羽的出现在某种程度上顺应了大部分人的需求。以白家在极昼州的势力,及白羽在朝中的威望,他确实是继位者的不二人选。

    即使陌语在理智上清楚,可在感情上她无法接受间接害死昼无眠的人,成为这场事故的最大获益者。

    “公主,和我一起离开极昼州吧。”白羽突然说道。

    陌语不知所措的看着白羽,不知要如何作答。

    她以为白羽是来向自己逼问传国玉玺的下落,此时的白羽距离极昼王只差一枚玉玺了。

    事实上,她确实知道玉玺放置在哪里,那是她在幼年时经常和昼无眠玩的一个游戏,双方把各自的宝贝藏起来,然后让对方寻找,找不到的人就要受罚,替对方吃掉不爱吃的菜。

    陌语在这个游戏中自然是绝对的输家,不过她并不介意成为输家,因为昼无眠不爱吃的菜,几乎都是她的最爱,这个小游戏一直持续到陌言的出生。让陌语获胜的少数几件宝贝中,就包含了如今让众人苦苦寻找的传国玉玺。

    关于玉玺的置放位置陌语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打算将这个秘密一直保守到陌言安全归来。

    “我是不会离开极昼州的,”陌语拒绝了白羽的提议。如果连她都离开了极昼州,就意味着极昼家族彻底放弃了极昼州,并间接证实了那些子虚乌有的传言。她要在极昼州等着陌言回来,并且将传国玉玺亲手交给他。

    “我会在极昼州等着陌言,直到他安全的回来。”陌语的口气十分坚决。

    “极昼州已经不适合居住,让殿下回来管理一块即将沉没的土地,将已经安全的他再度置于危险中,这样的坚持有什么意义?”

    “已经安全?难道你知道陌言在哪里?”陌语满腹狐疑的看着白羽,连她都不知道陌言人在何处,为什么白羽会知道。

    “是的,他和济怀都在青氲王城,他现在住在青氲州的前宰相府。”白羽答道,“公主和我一起去往青氲王城,便可以和殿下重聚了。”

    “你为什么会有青氲州的消息?”陌语半信半疑的问道,在陌语发出了对陌言的寻找通告后,有一批应征者带着陌语给他们的断魂晶哨悄悄离开了极昼州,但他们在抵达青氲州后不久就和陌语失去了联系。

    “因为这封信。”白羽答道,随后将手里一直捏着的信递给了陌语。

    陌语满脸疑惑的打开了信,这是陌言写给极昼王的信,信里提到济怀不会返回极昼州,他会从商府搬去济怀居住的青菱王府,等待来接应自己的人,随后和接应者一起返回极昼州。

    “这封信你是从哪里得到的?”陌语认得陌言的字,但是她依然对这封信抱持着怀疑。

    白羽没有回答陌语的问题,而是从怀里拿出了一直水晶短哨,在短哨被吹响后不久,白眉隼鸥从窗外飞了进来。

    “这是父王的隼鸥。”陌语一眼便认出了这只白眉隼鸥,这是昼无眠专用的传信隼鸥,“父王的水晶短哨为什么会在你的手里?”

    “这只水晶短哨是士兵们在极轩殿寻找传国玉玺时意外发现的。我吹响它时,这只隼鸥就出现了,并且带来了这封信。”白羽将水晶短哨和信一并收回,“你如果真的为殿下着想,就应该劝他继续留在青氲州,而不是让他冒险返回。”

    “根据南部海岸传来的最新消息,冰极洋上的迷雾已经开始消散,将极昼州与各州隔离的屏障已经完全消失,这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白羽正严厉色的说道,“极昼州已经失去了最后的保护,你想和这块土地一起沉没吗?”

    “为了一个未经证实的谣言,你就打算放弃极昼州了吗?”陌语的语气中颇有些讽刺的意味,“这可是白家人盼了几百年的结果。”

    “一块即将沉没的土地,有什么可值得留恋。”白羽毫不在意的答道,“我对极昼州长久以来的执念,已经随着极昼王的去世而消散。离开这里,离开这一片束缚你的土地,去拥抱新的世界。”

    白羽最后的这句话,似乎是在对自己而说,又似乎是想劝说陌语。

    “白将军,如果对这片土地失去了信心,你大可自己离开,我是绝对不会走的。”陌语再一次明确拒绝了白羽。

    虽然济怀不返回极昼州的消息,让她感到失落和沮丧,但陌言此时正在青氲州等着人带他回来,她要替代昼无眠选择合适的人将陌言接回。

    此时的陌语异常肯定,即使极昼州是一片被所有人放弃的土地,即使济怀再也不会回来,她也会继续留在这里,和埋在这里的昼无眠一起,守护这一片他深爱着的土地。

    “既然公主如此坚持,那我也没有办法了。”白羽拍了拍手,两个壮硕的士兵走了进来。

    “你们打算干什么?”陌语惊慌的看着这两个身强体壮的士兵,“你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放开我!放开我!”

    “很抱歉公主殿下,为了你的安危,我不得不这样做。”白羽看着被架走的陌语,决绝的说道。

    陌语就这样被白羽的人带到了船上,锦萱是唯一留在她身边的侍女,她被白羽关在船上,除了吃饭和服药见不到任何人。

    在船上的这几天,她拒绝服药,也不肯吃饭,试图用这种方式让白羽放她离开,直到锦萱把陌言也在这艘船上的消息告诉她。

    “公主,”锦萱晚饭放在桌上,心疼的说道,“你好歹吃点东西,再这样下去你会撑不住的。就算不是为了你自己,你也不能倒在这里。”

    说完,她紧紧的握住陌语的手,将一张纸条悄悄塞进她的手里。

    守卫关上门之后,陌语打开了这张纸条。看着纸条上熟悉的笔迹,她顿时泪如雨下,然后开始默默往口中扒饭。

    是的,她不能就这样倒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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